□ 翟长付

今年的国庆节和中秋节赶在一起了。记得有一年也是这样，我们兄弟几个拖家带口往老屋里聚。母亲系着布围裙在灶台前忙，父亲蹲在院子的花台边，把刚买回来的小红旗往花盆里插，塑料杆插得深了，他就用手指头扒拉两下土整理整理。

大哥带着侄儿进门时，父亲正把最后一面小红旗插在柜子上的花瓶里。“爸，把您的军功章拿出来，让孩子们开开眼。”大哥推了推父亲的胳膊。父亲当过兵，出国打过仗，衣柜最深处的那个铁盒子里，藏着他的几枚军功章。每年建党节、建军节、国庆节这几天，他总要翻出来，用软布擦了又擦。

侄儿刚上小学，一进门就盯着柜子上的国旗看：“爷爷，老师说今天是祖国妈妈的生日。”父亲乐了，从灶台上捏起刚炸好的肉圆塞到他嘴里：“是啊，我们今儿吃顿好的，给祖国妈妈庆生。你看外头的灯笼，还有墙上的大红标语，都是给她贺寿呢。”

菜很快摆满了桌子。母亲特意做了“团团圆圆”，糯米团子裹着豆沙，滚上芝麻，摆在盘子里像串小灯笼。最惹眼的是中间那盆小鸡炖蘑菇，油黄的鸡皮底下，肉汁汪着，蘑菇吸足了汤汁，胀得胖乎乎的。父亲夹起块鸡肉说：“当年在丹东志愿军基地，出发的那天伙房杀了鸡，炖的就是这味儿。那时候条件差，能吃上这口，心里就踏实。哪像现在，国庆桌上鸡鸭鱼肉全齐了。”

侄儿筷子不停，专挑鸡块往碗里夹，油星子溅在下巴上也顾不上擦。大哥二哥陪着父亲喝“大麦烧”。三杯酒下肚，父亲的话匣子就打开了。他指着柜子上花瓶里的国旗跟侄儿讲：“你看这国旗，多鲜亮。当年爷爷在战场上，军旗就是命根子，哪怕剩一个人，也得把红旗举着。”

侄儿似懂非懂，嘴里哼着刚学会的《歌唱祖国》。母亲给他碗里夹了块肉：“快吃，你爸小时候，哪见过这么热闹的国庆？顶多是学校组织敲锣打鼓游行，能吃上块糖就不错了。现在多好，有鱼有肉，想吃啥有啥。”

窗外渐渐暗下来，不知道谁家先放起了小鞭炮，“噼里啪啦”一阵响。孩子们的欢呼雀跃声隔着院墙传进来，叽叽喳喳地，比鞭炮声还热闹。父亲端起酒杯，对着我们说：“来，干杯。你们听听外头的热闹，再看看这满桌的菜，老百姓的日子过好了，国家就稳当。等会儿酒足饭饱，我们也放挂鞭炮，庆祝过节。”酒杯碰在一起，发出清脆的响，像在应和远处的鞭炮声。

收拾碗筷时，母亲发现侄儿把小红旗插在了盛红烧肉的盘子里面，那点红显得格外精神。“这孩子，净瞎闹。”母亲笑着要拔，我按住她的手：“让它插着吧，挺好看的。”院子里，花台上的小国旗被风吹得轻轻晃，菜香混着酒气，还有父亲哼唱的“雄赳赳，气昂昂，跨过鸭绿江……”

原来家国味，就在张贴的标语里，在母亲炖肉的铁锅里，在父亲装军功章的铁盒子里，在花台和柜子花瓶里插的国旗上，在一家人围坐的餐桌旁。日子越过越暖，烟火越来越旺，这满世界的红，就是给祖国最好的贺礼。